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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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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宋堯真擔心少年被竹簍子給壓垮了,伸手去扶,“要不我來幫你背吧?”

少年擺手笑道:“沒事,我天天背來背去都已經習慣了,對了,我叫趙塗子。”

宋堯真向趙塗子介紹了眾人,看著趙塗子吃力地背影,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一行人走了半個多時辰,趙塗子帶領眾人來到一個小村子,小村子北邊角落裏有個又破又小的茅草屋,周圍沒見到其他人家,茅草屋從外面看簡陋異常,墻面上黑黢黢地似乎被燒過,可一走進去又是另一番天地,屋內整潔有序,物品擺放的整整齊齊,看來趙塗子每日都會仔細打掃。

趙塗子拿出幾個模樣不一、帶有缺口的杯子,他倒了水拿給眾人喝,他歉然說道:“不好意思,我家沒有什麽好茶食可以招待各位。”

四人皆道沒有關系。

趙塗子將杯中的清水一飲而盡,四人也都沒有介意杯子老舊,皆飲了幾口。

“跟我來。”趙塗子喝完水擦了擦嘴,將眾人帶到屋後。

茅草屋的後方有一處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上立著一座墳,這座墳比較大,墳前只立了一塊竹制墓碑,墓碑上從右到左豎著寫道“父,塗九世,趙子義之墓”,兩個名字平齊排列,看來是一座合葬墓,其中一人就是宋堯真等人要找的作者塗九世,另外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令四人感到奇怪的是,一般來說合葬的都是夫妻,為什麽這座墳是兩個男人葬在一起?宋堯真從竹墓碑上的字跡和不寫“考”而是寫“父”猜測,墳墓和墓碑都是趙塗子所立。

趙塗子將墳墓邊新長出的草芽給拔掉,對墓碑作了三個揖,“你們要找的就是我爹爹,他已經去世了。”

寧玄對墳墓拱手行了個禮,問道:“我冒昧問一句,另一位是?”

“也是我爹爹。”

宋堯真對趙塗子有兩個爹感到奇怪,但是又不好意思問,沒想到,有人替他問了這個問題。

葉丈木直突突地問道:“你怎麽有兩個爹啊?”

宋堯真突然感覺整個後背都僵硬了,他心中感嘆,葉丈木怎麽能問得出口的。

趙塗子並不在意,他笑了笑說:“我是我大爹撿回來的……”他指著墓碑解釋道:“我叫我趙爹爹為大爹,叫我塗爹爹為小爹。我是我兩個爹爹養大的,我的名字就是取他二人的姓,子就是他們的孩子的意思。”

趙塗子的一番解釋,解開了四人心中的困惑。

“我小爹爹從出生起就染了一種怪病,那病害得他渾身上下都是白的,頭發眉毛也不例外,只有眼睛是紅彤彤的,而且還怕光,就像兔子一樣,所以我小爹爹從小就被人說成是兔子精托生,後來我小爹爹的爹娘將他丟了,小爹爹小小年紀自己找到一間破屋度日,就是我身後的這個房子。”

“我大爹爹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之後便神志不清,瘋瘋癲癲,如同癡傻。大爹爹的爹娘也將他給丟了,我大爹爹和小爹爹無意間遇到,兩人相熟後便住在了一起,他們就守著這個破草屋相依為命。我小爹爹不能見太陽光,我大爹爹就每日早早出門四處找吃的,在外討到吃食就拿回來給我小爹爹吃,我小爹爹在書法上天賦異稟,能寫一手好字,可他無筆無墨無紙只好用沙土練字,我大爹爹有一日渾身是傷地跑回來,不知道他從哪得來的一套筆墨紙硯給我小爹爹,後來我小爹爹便想著寫些字、畫些畫讓我大爹爹拿出去賣掉,別人看我大爹爹癡癡傻傻便都欺負他,搶他的字畫,打他罵他,不過也有一些好心人出錢買下我小爹寫的那些字畫,就這樣一邊靠討,一邊靠賣字畫,我兩個爹爹才能勉強度日。後來,我大爹爹就撿到了我,他將我帶了回來,我的兩個爹爹收養了我,也是因為收養了我,才會遇到許千凡許大俠……”

“是天正四年遇到許大俠的嗎?”宋堯真問。

“是的,我是天正四年生辰,那時我才幾個月大,村裏的人都說我小爹爹是兔子精化成的人,我小爹爹唆使我大爹爹找剛出生的嬰兒給我小爹爹吃,當年村子裏的人聚在這屋前說要放火燒死我小爹爹,我大爹爹知道我小爹爹有危險,可是他不通人情,也不會說話,我大爹爹抱著我被村民們攔在外面,屋子被村民放火燒了起來,正好許大俠路過,許大俠沖進火中將我小爹爹給救了出來,他還將火給撲滅了,許大俠拿著那把鹽鋼短刀和村民們理論,最後村民們都被許大俠趕走了,也是從那之後,村子裏再沒有人欺負我們。”

宋堯真聽完,心中長嘆,忖道:三個被天拋棄的可憐人抱團取暖的故事。

“許大俠救下我小爹爹之後便走了,我小爹爹後來一直打聽關於許大俠的事情,但是一無所知,直到聽說許大俠成為看山人封印了大天災,我小爹爹才知道許大俠原來是成為了看山人、拯救了大真國和天下百姓。我小爹爹也是因為許大俠才寫了這本《武器異聞全譜》,是前幾年寫成的,但是書成之後沒印多少份,因為沒有人看,也是那一年,烏妖闖進了村子,我的兩個爹爹被烏妖殺害,屋子也被毀了一半,我小爹爹寫的字畫和書全都被燒掉了,只留下一幅畫,我這幾年修修整整才將這屋子恢覆原樣。幸好我小爹爹教我寫字,他對我說可以靠這個吃飯,我也在我小爹爹的教導下練出了一手拿得上臺面的字,現在就靠這個糊口。”

眾人聽完,皆一片默然,對四人來說只是故事,可對趙塗子和他兩個爹爹來說確是沈重的人生。

“你們跟我來。”

趙塗子又將四人帶回屋內,趙塗子拿出一卷畫,畫上正是許千凡一手持短刀的模樣,許千凡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不知道是誰,畫上兩人穿著素色衣裳,畫得惟妙惟肖。

顧安臣見了那卷畫顯得異常激動,他指著手持短刀的男子,急問道:“這畫的是誰?”

趙塗子說:“畫的是許千凡許大俠。”

顧安臣喃喃道:“他是許千凡,怎麽可能?怎麽會是許千凡?”

宋堯真問:“怎麽了,你見過許前輩嗎?”

顧安臣似在向宋堯真求證,他問道:“你在元墟回環裏見過許千凡,這畫上所畫的真的是許千凡嗎?”

“是啊,畫得和許前輩一模一樣,但是比我在元墟回環裏見到的要年輕一點點,只是站在許前輩身後的人不知道是誰。”

趙塗子說:“是風遺蟲風大俠。”

宋堯真和寧玄異口同聲,“風遺蟲?”

趙塗子點頭道:“許大俠和風大俠結伴而行,是許大俠和風大俠一起救了我小爹爹。”

宋堯真將書翻開,書上確實記錄的是許千凡和風遺蟲兩人。

宋堯真和寧玄心中縱然有諸多疑點,但是在趙塗子面前也不好細說。

宋堯真將畫上的細節看了個遍,沒有發現任何特殊的筆觸,“許大俠救下你們之後還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趙塗子想了一會,“沒有,許大俠和風大俠救下我小爹之後,給了我爹爹一些銀兩,後來他們就走了。”

“那他們有沒有說去哪裏?”

趙塗子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小爹猜測是去了卷英山,許大俠不是天正四年成為看山人的嗎,正好是同一年。”

顧安臣盯著那幅畫盯了良久,宋堯真和趙塗子的說話聲他完全沒有聽見,過了一會才鎮定下來,宋堯真看在眼裏沒有細問,他準備另找機會向顧安臣問清楚他為什麽看到那幅畫上的許千凡後會那麽激動。

宋堯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還知不知道其他關於許大俠的事情?”

“我就只知道這些了。”

宋堯真拿起畫問道:“這幅畫能賣給我嗎?”

趙塗子為難道:“這是我小爹留下的最後一幅畫,我不能賣。”

宋堯真點了點頭。

“請問公子,我小爹的書你是花了多少錢買的?”

“十兩。”

趙塗子驚得張大了嘴。

宋堯真溫聲問道:“你想要是嗎?”

趙塗子點了點頭說:“這是你花了錢買來的,我不能白要,可是我沒有這麽多錢買……”

宋堯真將書給了趙塗子,“我不是白給你的,你給我提供了很重要的線索,這些線索可比十兩銀子珍貴多了,這書你收下吧,算是對你的酬謝。”

趙塗子深深鞠了一躬,他謝道:“多謝公子。”

寧玄見趙塗子著實可憐,想給他一些錢,想必他肯定是不會收的,於是寧玄隨手挑了一幅字畫問道:“這是你寫的嗎?”

趙塗子點點頭說:“是的。”

寧玄掏了十兩銀子放在桌子上,“我買了。”

趙塗子將銀子還給寧玄,“公子,不用這麽多錢,幾文錢就夠了。”

“在我心裏值這個價。”

趙塗子倔強地忍住眼淚,他含著淚,對四人謝了一回又一回。

四人回程時,趙塗子將他們送到了村口,他本想再送一程,在宋堯真百般推辭下,趙塗子才停下了腳步,四人走後,趙塗子站在村口,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離開了村子,四人心中仍然酸酸的,這世間的可憐人很多,他們很是無奈。

寧玄仍舊想不通一些事情,他似在自言自語,“風遺蟲不是許千凡之前的名字嗎?為什麽那畫上的人也叫風遺蟲?”

宋堯真習慣性地答道:“不知道。”

“會不會游俠許千凡真的沒有死,而是為了躲避呂輯延的追殺,他們倆個互換了身份?”

宋堯真不太認同這個想法,“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若是想隱姓埋名,那改成其他的名字豈不是更安全嗎?”

寧玄認同道:“也是。”

“而且許前輩親口和我說過,游俠許千凡確實是死了。”

寧玄又有了一個想法,“既然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許千凡,那會不會是又遇到了什麽人,然後把自己原來的名字給了他呢?”

“對哦,很有可能是這樣,只是還不知道第二個風遺蟲到底是誰。”

解開謎題的一角讓兩人喜上眉梢,不禁高興得忘乎所以,宋堯真也忘記了和寧玄之間的一些別扭,兩人彼此間眼神相觸,看了一會兒,宋堯真表情僵硬地垂下了腦袋,寧玄又苦惱又憋屈,他不知道宋堯真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麽了,以至於他總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

葉丈木跟在顧安臣身邊聽著兩人說得雲裏霧裏,自己一句都聽不懂。而顧安臣從趙塗子家裏出來之後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沈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下那兩人也都安靜了,三個人都各懷心事,只有葉丈木一人仿若身處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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